主题：转贴自金华新闻网论坛：城市之殇与谜王之死——悼郑翁

琚红征

兰溪，在我心目中，算是一座优雅的城市。不仅因为生于斯长于斯，也不仅仅因为浩浩的三江之水，而是这座城，仍有些从内里散发出的气度，值得一读。虽然，这个城市正被越来越远离那种曾经的安适与宁静，但相对而言，城市一隅还是可以走走看看。

记得许多年以前，有一个简阳的小亲戚，提及成都的小吃，让我涎水长流。而这个周末，因为偷懒，赖床不起，也就早餐中饭合在一起吃了。下午三点多，一家人难得好心情，决定步行到老城耍耍，吃点小吃。我自己也有一点公务，需到古商城一趟。

下午，这些天的下午气温都有些阴冷。因为闲的心情，所以也蛮惬意，不觉得难受。一步不紧不慢走来，很是享受。中洲公园也有些久违的喜兴。长长的小径，落英缤纷，一对恋人相依相偎。江心是三三五五的渔舟，江岸是浣衣的男女，而悦济浮桥是江钓的好手，正兴味盎然地盘踞在桥首。惟一遗憾的是江边一坨坨的水葫芦。

过辅桥，穿中洲，再过悦浮桥，上岸便是西门。走不过三五十米，右拐，便是步行街，一水的小摊，卖什么的都有。一路走去，我一个人吃了两只烤箱肉饼，一只糯米饼，两只葱肉饼，两只酥饼。女儿吃烧烤，妻子找银行缴钱，与我们分开走。

过了古商城的牌坊，便是花鸟虫鱼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玩艺。这里有各种半真不假的古玩摊，也有去脚钉、算命的，也有贩玉的，卖古书的，溜弯的、喝茶的，五味杂陈。虽然世俗，却让我潜游其中，非常享受。我来这里，就是要找一下江南谜王郑祚昌先生，为读者出些谜语、楹联，以助兴大伙，捧个人气。走到此地，就开始羡慕先生所处的环境，真是大隐于市的好去处。

一个城市其实不一定要多少高楼，我就一直很认可苏州的城市，最高楼不过五层，也喜欢一些欧洲城市的数百年不变的坚守。而我们经常被一些浅薄和功利的人支配着话语权，城市不是被有序建设，而且留下各位蹩脚的爪印。

这个城市也是如此，最后能保持的也只有蚕食后的一小块安静的所在，这所在，也被粉饰过。即便如此，已经有些人声和烟火的气息，可以让人踱步，闲走，不紧不慢的徜徉。而真正的风景，在以古商城为中心向外辐射的各条小巷：绣衣、转虹、风筝、探花、彩衣……一个个优雅而让人浮想翩翩的名字。而这座老城，市区曾有平康桥、北津桥、转虹桥、黄公桥、张仙桥等１１座古桥，想象当年胜景，岂不让人唏嘘……

到达古商城南门的骑楼下，往左一拐，便是转虹桥。走了没几步，女儿不愿走了。对于曲折而幽深的深巷，小孩子有种天然的害怕，而像我，是如鱼得水，畅快的很。巷口，曾是兰溪瓷厂的一位老画工，前些年死了。虽然不熟，却也知道名声。这些小街小巷，真是有隐身其中的地方名家，才显得更加与众不同。只是像这些小巷一样，人都渐渐老去了。

转虹桥五号，便是郑先生的老宅。女儿在门外再也不想更进一步。我走在前面，大声喊了几声不应，也由了她去。门，是虚掩着的。其实，上一次与郑祚昌见面，是因为他买了新房，因遮雨棚的事与邻居有些口角，到报社曾找过我。其间，他也跟我说过，还是老宅子好，一座在这里，便有灵感。不想，一别也一年有余。

推门而进，口里喊着郑老师，郑老师……便到了天井。屋内因为有天井，光线柔和的照亮了眼前的一小块地方。堂前依旧是郑老师常坐的八仙桌，像往常一样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什，但主要的是书。

半晌，屋里头咚咚出来了半大的孩子，问，找谁？我说，郑老师呢？我听孩子往层叠的房内喊了一声，随着人又隐进去了。一会儿，出来个老太太。一看是郑师母。郑师母以前见过，慈眼善目的。我对师母说，我是报社的，来找郑老师，他人呢？郑师母眨眨眼，说，郑老师一年前就没了。呀！我吃了一惊，什么？怎么会这样。在我心里，郑先生一向身体健康，红光满面，说是七十多岁的人，却有着五十六岁的身板。

也许是一年多以前的事，郑师母身上看不到一点哀伤。这也是人之常情，生老病死，并不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实。郑师母仿佛怕我不信，指指堂前的相框：“你看，郑老师的相都挂那了。”斯人已去，空余此楼了。

我报了姓名给郑师母，她说，我这个记性，前脚讲后脚忘。她又说，哦，他常说起你的，好蛮格。是呀，忘年之交，淡然如水。我提醒，王勇知道吗？郑师母说，哦，王勇晓得的。这小子，我禁不住有些埋怨他，至少要通知一声，最后可以送一下老人。

郑师母说，去年七月没的，先是胃里不好，后面发现是肝癌。我问，郑老师的手稿呢？准备怎么处理？郑师母好像有些吃惊，不晓得的，也没人讲起，也不晓得哪里去了？

八仙桌上，还有故纸一堆。只不过，再无心去看。而摊的书本，是刚才那个孩子的，郑先生的孙儿辈的。

忆当初，先生一口黄酒，一支圆珠笔，手指眼瞪，意气风发，绝想不到，匆匆乘鹤西去。告辞而去，女儿一直就在转角的门口，一脸偷笑。莫非小孩有先知的能力，不跟我时来？百思不得其解。到外面，妻子已来了。与她说起郑祚昌，一脸诧异。

以此小文，拜奠郑翁，谨作留念。世事无常，各自珍重。